万历壬子年,郢地人马呈鼎任亳州太守,创建了著经堂,并刊刻《道德经》,连同序文共六十四块石碑。在著经堂左边修建了一座台子,郢地太史李维祯题匾额为“春登” ,又撰写了石经前序。(序中)说:老子是楚国苦县厉乡曲仁里人。《括地志》记载,在亳州谷阳边界,有老子的住宅和庙宇。马大夫在亳州任太守三年,新修了老子祠,又把《道德经》刊刻在石碑上。因为我和他同姓,又曾在翰林院参与撰写文辞之类的事,与史馆的职责略同,所以他嘱托我写这篇序。
大抵《老子》的主旨在于澄清污浊而回归清静,化解矫揉造作而返归自然。它讲修身,每每戒除吝啬、柔弱、昏愚、拙于言辞、苟且、缺失等毛病,拒绝世间的荣耀名声。关键在于减少私欲,秉持质朴,达到虚静守一的境界,就像婴儿一样纯真,能效法天帝。它讲治理百姓,要以自身观察自身,以家观察家,以乡观察乡,以邦国观察邦国,以天下观察天下。不抛弃任何人,不遗弃任何物,保持现状安稳并防患于未然。百姓安居乐业,国家没有战争。不用非人道的器具,从而与天地相契合。道太伟大了!德太完备了!
后世的学说有三种偏离了老子的思想:申不害、韩非的刑名之学,苏秦、张仪的纵横之术,以及两晋时期的清谈之风。老子说:“治理大国就像烹煎小鱼一样。”这是对追求宽裕的人说“不要频繁扰动”,对苛刻严酷的人说“把握好分寸” 而已。所以申不害、韩非的刑名之学,过错不在于老子,而是他们借老子之名却背离了老子的本意。
《老子》说:想要收敛它,必先扩张它;想要削弱它,必先增强它;想要废弃它,必先兴起它;想要夺取它,必先给予它。太阳到中午就会偏斜,月亮盈满后就会亏缺。天道是满则亏而谦受益,这是有明证的。这个道理是说,人在强大兴盛的时候,应该心怀警惕,自我反省,而不是以此为手段去谋取私利。所以苏秦、张仪的纵横之术,过错不在于老子,而在于他们借老子之名却背离了老子的本意。程子说:申不害、韩非与老子的思想截然不同,苏秦、张仪与老子的思想更是相差甚远,这是定论。
《老子》说:礼是忠信不足的产物,而且是祸乱的开端。礼的作用,以和谐为贵。明白和谐的重要性,但如果和谐不受礼的节制,也是不可行的。世上的儒生拘泥于名义,把繁文缛节当作礼。人们对此感到厌烦痛苦,而晋代人便放纵豁达起来。当时有人认识到这不是正道,但只图一时的放纵罢了。老子的意思大概是说,当人们行礼仪时,忠信就变得淡薄,祸乱也就产生了。哪里是说礼使忠信淡薄并首先引发祸乱呢?所以两晋时期的清谈之风,过错不在于老子,而在于那些借清谈之名却背离老子本意的人。文中子说:清谈之风在晋代盛行,不是老子的过错,这也是定论了。
《易经》产生于中古时期,作者心怀忧患,所以言辞激切。按照《老子》八十一章来探究,其中的言语文字间,难免有可质疑之处。只是申韩之学、苏张之术、两晋清谈这三家,后人指责最多。但不应怪罪后人不善于学习老子,却把过错都归到老子身上。我们这些儒生中,也有假借六经来宣扬邪说,学问偏颇、危害天下的人,于是有人说:这就是圣贤创立的教义吗!庄子说:孔子说,我见到老子,他就像龙一样高深莫测!这或许是老子的门徒借孔子之名来抬高他们的老师,《孔子家语》中就有这样的记载。遵循忠诚、践行信义,终日言语行事都不犯错。国家无道时,处于贫贱之境却不烦闷,贫困却能快乐,这大概就是老子的行事风格吧!
老子见周王室衰微,便离开。到函谷关时,关令尹喜说:您即将隐居,希望您为我著书。关尹喜也说自己不懂道,随意占卜就像猜测容器中所藏之物,往高了猜是金玉,中等的猜是羽毛兽角,往低了猜是瓦石。是对是错,只有放置东西的人知道,后人不明白却随意占卜,还把《老子》当作兵家之书,或用于养生、服食、房中术等,给天下带来的祸患更深重。还有推崇老子过度的人,想把老子与儒家相提并论,就像星星和月亮有大小之分。而道家想把老子的地位抬高到释家之上,说释家源自道家。却不知两家宗旨本不相同,这样反而贬低了老子。对《老子》作注的有一百多家,就连高皇帝也曾为其作注,如今我都不敢采用。只依据老子原文,让读者深入体会、心领神会,不至于像猜测容器中所藏之物那样滋生更多疑惑。
《太史公传》记载:老子著书上下篇,阐述道德的含义,后人尊其为经典。有人把“道德”分开上下篇,有人认为老子是另外一人,并非孔子问礼的老聃。有人认为《列子》中的《皇帝书》、任章告诉魏桓子的话、周代的《金人铭》,这些言论都在老子之前出现。而老子引用孔子的话说:传述而不创作,相信并喜爱古代文化,私下里把自己比作老彭。老彭就是老子,至于孔子的相关书籍对此记载简略,就不再讨论。从前晋代江夏的李充著《书箴》,大多阐明老子思想,主张“超越礼仪、摒弃学问,向往无为的风尚”。
我与马大夫都是楚地人,如此诚心推崇老子,是冒昧地自附于楚地的先贤。这样做也是为了推求阐明孔子和高皇帝两位圣人的意旨啊!
明代太史李维祯撰写
注:著经堂和春登台是明代亳州(今安徽亳州)与老子文化相关的建筑 。
- 著经堂:万历壬子年(1612 年 ),郢地人马呈鼎任亳州太守时创建,在堂内刊刻《道德经》,连同序文共六十四块石碑 。
- 春登台:著经堂左边所建的台子 ,由郢人太史李维祯题匾额为“春登” 。
它们是明代亳州知州马呈鼎整修道德中宫时的相关建筑,如今道德中宫仅存故址 。
翻译整理:王显强